【催人自杀的忧伤】

《忧郁的星期天》被称为“匈牙利自杀曲”,并一度遭到了BBC等电台的禁播,并非没有理由的。据说,由于歌曲中流露出慑人心魄的绝望神绪,数以百计的人在听了它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
无法破解的谜案

1933年,匈牙利青年鲁兰斯·查理斯在失恋两周后一个下雨的星期天,漫步在巴黎街头。他是个个头矮小、长相平凡的犹太人。据说他在布达佩斯一个名为Akácfa的餐厅做钢琴师。据说他曾经是天才般的乐手,然而因为左手在一次斗殴中受了伤,从此只能用右手主弹,左手配合,演奏水平也从此无法和职业乐手相提并论,只能在餐厅里弹琴助兴为生。他和女友洛伊娜的关系时好时坏,两人一度谈婚论嫁,却最终在争吵中分手。女友不知所踪,有人传言她跟一个德国军官离开了匈牙利。漫步于巴黎街头的查理斯悲从中来,黯然销魂,谱下了这曲《忧郁的星期天》(Szomorú Vasárnap)。据说,这首曲子优美柔和,初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平庸。一个音乐制作人不知出于何种动机,将其收录进了年度的音乐合辑之中,予以出版。

孰知,这首曲子的问世如同掀开了潘多拉的魔盒。数以百计的人听完之后,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。有记载的第一个为之自杀的人,是一个英国军官,他在家里休息时,无意中听到唱盘里的这首《忧郁的星期天》。一曲未终,他已拔出手枪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警方经过调查,确认他确实属于自杀,但这首曲子是“间接杀手”,并警告人们不要去听这首乐曲,因为警方在听这首乐曲的时候也差点有人自杀。然而,这也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。不少自认心理素质过硬者,四处搜集并亲身体验。然而,自杀的消息仍然不断传来,一位美国中年男子,听完几遍后,开枪自杀并在遗言中写道:“请把这首曲子作为我葬礼的哀乐。”在匈牙利,一支乐队正在演奏这首曲子时,一名匈牙利青年突然掏出手枪自杀,“砰”地一声就倒在血泊里。一名女警察对此案进行调查,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也查不出这青年为什么要自杀。最后,她买来《忧郁的星期天》寻找一点破案的蛛丝马迹。然而,她成为了下一个“受害者”。她的遗书写道:“局长阁下:我受理的案件不用继续侦查了,其凶手就是乐曲《 忧郁的星期天》。我在听这首曲子时,也忍受不了它那悲伤旋律的刺激,只好谢绝人世了。”

相似的悲剧不断出现。最小的受害者只有14岁。她是美国纽约一位开朗活泼的女打字员。她与听说《忧郁的星期天》如何使人伤感,便好奇地借了这首乐曲回家听。第二天她没有去上班,人们在她房间发现她已自杀身亡,唱机上正放着那张《黑色的星期天》的唱片。她在遗书中说:“我无法忍受它的旋律,这首曲子就是我的葬礼曲目。”

在华盛顿,有位刚成名的钢琴演奏家应邀参加一个聚会,并为来宾演奏。席间,一位来宾突然接到她母亲车祸身亡的长途电话,因为那天正好是星期天,便请钢琴家为其母演奏《忧郁的星期天》以示哀悼。钢琴家虽然不情愿,却不便拂来宾的情面,弹完了这首曲子。谁知,演奏完毕后便由于过度悲伤,导致心脏病发作而扑倒在钢琴上,再也没有起来。在意大利米兰,一个音乐家听说了这些奇闻之后感到困惑不解,便试着在自己客厅里用钢琴弹奏了一遍,竟也死在钢琴旁,并在乐谱旁写下这样的遗言:“这乐曲的旋律太残酷了,这不是人类所能忍受的曲子,毁掉它吧,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因受刺激而丧命。”

事有蹊跷,《纽约时报》遂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,标题是“数百人在《忧郁的星期天》的影响下自杀”。由于自杀的人越来越多,美、英、法、西班牙等诸多国家的电台便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,号召欧美各国联合抵制这首曲子。其中以BBC的禁令最为严格,甚至不允许在电台里讨论和介绍此曲。然而,这仍然无法禁绝这首曲子“夺走”生命。1968年,本曲的作者查里斯最终以跳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据说,他曾经因《忧郁的星期天》广为流传而感到惊喜,却在此曲造成数百人自杀后,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,最终也走向这条不归之路。这首曲子虽然现在仍然可以听到,然而据说它已是经由黑人女歌手霍利戴改编过的版本,已经不再有那种催人断肠的绝望和忧伤了。真正的《忧郁的星期天》,或许已经在太多亡魂的遗怨中,消失不见。

历史远比乐曲更绝望

1999年,诺夫·舒贝尔以此为主题,导演了电影《忧郁的星期天》。电影蓝本源于德国小说家尼克·巴科夫的同名小说。尼克·巴科夫(Nick Barkow),1928年生于柏林。长年任职驻外特派记者,曾旅居伦敦、纽约、东京及非洲与欧洲。对匈牙利这个热爱生活却又深深抑郁的小国十分着迷,特别是《忧郁的星期天》的故事及其背后的因缘。此外也涉猎德国文学史的各项研究。据说,电影中那位长期带着相机、战时征召入伍、执掌生杀大权的德国职员汉斯,就是他自己形象的写照。

故事发生在二战前夕的布达佩斯,一位叫做查波的犹太商人经营着一家餐馆,在这个醉生梦死的城市,他虽然提心吊胆但还暂时得以活命。他雇佣了一位钢琴师,这位气质忧郁、才华横溢的钢琴师,为了餐馆中的女招待伊莲娜——她也是餐馆老板查波的情人——创作了一支曲子,即取名叫《忧郁的星期天》。此曲征服伊莲娜的心,也被广为传播开来——许多心碎之人在听完之后,选择了自杀。其中便有一位名为汉斯的德国职员。他也在小酒馆被伊莲娜的艳光迷倒,一见钟情,甚至向她求婚,可惜被婉言拒绝。遭到了拒绝之后恰巧听到了这首曲子,于绝望中跳河自尽。被餐馆老板查波救下之后,汉斯登上了回国的列车。

战争爆发了。作为德军上校的汉斯,成为布达佩斯的实际统治者之一。救过他一命的酒店老板查波、钢琴师和伊莲娜都成为任他鱼肉的对象。查波被送进集中营后受虐而死,钢琴师被迫自杀。伊莲娜被他侮辱后怀孕。同时,整个布达佩斯也变成了德国人任意消费的玩物。汉斯和许多其他军官一样,在战时利用希特勒“大屠杀”计划,对犹太人敲诈勒索,大发横财。他迫使餐馆老板查波替他物色那些用钱买命的犹太富人,最后又把查波送进了集中营的毒气室。他甚至将自己勒索那些犹太人的举动称为“出于正义之心冒险释放”他们。最终,战争结束之后他不但没有受到审判,还被称为“二战期间他不畏危险拯救布达佩斯千名以上的犹太人”的正义之士。战后,他更是利用战时屯积的财富,创建德国最大的进出口企业,名利兼收。

然而,在电影的结尾,汉斯来到当初见到伊莲娜的餐馆,庆祝自己的八十岁生日。在一曲《忧郁的星期天》中,“心脏病突发”身亡——然而导演却给了主厨最后的镜头,原来他是伊莲娜的儿子。他和一位满头华发的女士在后厨碰杯庆祝——这位女士很可能就是伊莲娜。或许是这曲催人自杀的忧伤夺去了汉斯的生命,又或许是她的复仇之手毒杀了他。最终结局不再重要,因为一切尘归尘、路归路,历史已经开始梳理过去的是非善恶。时至今日,一句“人性尊严不可侵犯,一切国家权力均有尊重及保护此尊严之义务”明确写入《德国基本法》中。战时那些“奉命杀人”的纳粹战犯,也陆陆续续受到了审判——这审判有的是来自于有形的司法追诉,有的则是如同电影中所描述的,来自命定的复仇。

在现实中,德国司法部门承认,战后进行的纽伦堡审判和后续诉讼,主要是针对高级纳粹党徒。低级别军官和一些集中营看守虽然也被怀疑,但控方分不出精力进行追诉,而且他们大多以“奉命行事”进行抗辩——这一抗辩还引发了战后关于自然法、恶法非法的争论。然而随时时间流逝,这些来不及追诉的战犯嫌疑人大多已90岁开外。尽管司法部门已经意识到时间紧迫,但是与时间赛跑进行审判已经来不及了,因为这些人的记忆也模模糊糊,他们完全可以身体健康不佳为由,来躲避检控官的指控。然而,即便有形的审判不能清算纳粹的罪行,《忧郁的星期天》仍然在奏响。它在还受害者和被扭曲的时代一个公道。在这个意义上,对于汉斯等逃过审判的罪犯而言,这首曲子是死亡的序曲;而对于那些枉死的生灵来说,毋宁是安魂的哀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