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掉进漩涡怎么自救 旋涡

作者:Aaron 联系电话 18310003078(同微信) 邮箱:251423700@qq.com

铃声一响,高高低低的男孩、女孩,就一片片的从教学楼里涌出来,十几秒钟的时间热闷的操场上就全是生气儿了。对,没错,这故事发生在一所小学。

在操场的西南角,男孩子排队站立,助冲的向前跑,然后奋力跨过前面弯腰同学的后背。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跨过去,通关之后时不时还会露出得意的笑容,这是孩子们经常愿意玩的游戏,尤其是对那些个子高的孩子来说,因为他们总能迈过去而不会成为下一个木马,不幸的是一般也由个子高的男孩子决定了集体活动的内容,他们也会通过设计好的“猜拳”选出下一个当马的人。

对于王晨来说,参加这样的集体游戏就基本只有当木马的份儿,当他们一个个从其身上迈过的时候,王晨要用瘦小的身躯承受别人的快乐,并且要尽力低下头防止受伤。在心底儿他盼望提升难度之后有人迈不过去然后充当木马,而这往往要等待很长时间,或者根本没有机会。

“我不玩了,每次都是我一直当马。”

“大钢牙,别玩不起啊,以后玩什么也不带你了。”

“别耍赖,你得继续,要不然我们多没意思。”他不想回头瞥见那些可憎的表情,鼓着勇气逃离声浪所能影响的范围。

没想到的是,他的运动裤突然被拉到了膝盖,连着里面的内裤也向下挪动了几寸,屁股一下子就见了光,秋风这时化作皮鞭在他的皮肤上抽打…..

他先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救下落的裤子,等回头之后,扒他裤子的李童已经跑远了好几米,他在嘴里咒骂,脚上却没有迈开步,见那同学跑远了,他就独自一个人走回了教室。这一路上,他什么也听不见,乌泱泱的玩乐声一点也无法钻进他的耳朵,渐渐地刚刚没来得及及去体察的羞耻感慢慢上到了心头,眼前的一切忽明忽暗。

受到这样的“待遇”,他已近于习惯,但怒气还是会升腾起来,只是升腾之后不向外发,转而内部消化。回到教室,上课铃响了,但他还是没有回神,心里不断回放着自己受辱的片段。

下午放学,他打开书包,在那张既是餐桌又是书桌的圆桌上将作业拿出来,按着语文、数学、英语的顺序很快的写完了。对于他来说小学的课程并不需要用功,就可以得个好分数,他每次都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成绩排榜的最前端。

在学校遇到欺负,王晨似乎没和家里讲过,家长也没有发现。只是每次因为一点小事引起妈妈的吼叫总会让他后背发凉,时间一长他开始与妈妈反抗,乐此不疲的和家长的意愿相反行事,将在学校所没有表现出来的愤怒一下子泻出来。

“下次绝不退让,我抓住他的手就打,管他李童多高,多壮,但….最好还是找一个小个子,一下就把他给放倒到地上解解气。”

“凭什么总是欺负我呢,我学习这么好,他们都笨死了,学习不好还那么横,老师最喜欢的也是我,告老师?那太让人瞧不起。”

“就是我这牙套不好看,让人家嫌弃了,戴几个月一点效果没看出,吃东西也没了滋味,真讨厌!”他有用手指不断磨蹭着牙上的钢丝,直到不经意间磨出一道血痕他才停手,吸允了一下手指,就慢慢的睡着了。

他越来越暴躁、敏感。

他小时候便个子不高,身体细瘦,浓黑的眉毛下面嵌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,总有大人说他长得像小女孩,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夸他长得“漂亮”的一种方式。王晨爱去邻居奶奶家玩,这不仅仅因为她家里有软沙发可以当“蹦床”,更因为能常常能吃到牛奶糖和大虾酥。

在原来的学校,他心里从来像现在纠结过,以至于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留下记忆,如果不是棚户区改造,他会一直有几个稳定的朋友一起上下学。

到了三年级,他身体发育上还没什么起色,但牙齿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,也许是因为营养没有“下沉”,吃了东西就直接吸收在了牙上,这“龅牙”就诞生了。渐渐的两个门牙挤了出来,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吐出了蕾,只是和花不一样,花吐出蕾那是要变美,而牙长出来就恰恰相反了,这“大龅牙”外号就一直贴着他在耳边嗡嗡乱叫,甩也甩不掉。

这时候两个牙的事就牵连到了整个牙家族。戴上牙套之后,王晨就觉得牙已经不是自己的了,而是那些银圈的,银圈边上附着一环环细银丝,两根粗银丝一上、一下串起了所有的银圈。这些玩意禁锢着门牙翘起的欲望,像是对待着戒毒的病人。

从医院回家的一路上,王晨都在四处搜索,极力要去找跟他一样带牙套的人,尤其是小孩子,可惜一个也没瞧见,他的嘴渐渐抿成了一条缝。

“回去后该怎么办呢?这龅牙没治好,还戴了个银环,指不定我又要有什么新外号了。”

“躲不了就不躲了,这东西也不是偷来、抢来的,怕什么,没准他们还羡慕我呢!”

一走进学校,恐惧就上了头,他像要赶车的路人一样快步走到教学楼里,一边低着头,一边控制自己的速度,怕旁人看出他的慌乱。

“王晨!你上午去哪了?王晨?”

“我…我去参加亲戚的婚礼了….”王晨一直低着头,看都没看同学一眼,勉强挤出这几个字。

一到下课他只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,一会看看蓝天上云彩的图形,一会看看操场上玩乐的同学,他不想让旁人看出自己的紧张,也不想与班级的同学目光接上。一节课过去,同学们竟然还没有发觉他的异常,即使不幸的被叫起回答问题,他也会用书半掩着自己的脸,然后很快的应付过去。又一节课过去,这时窗外升起的白云挡住了太阳的视线,天逐渐暗了下来,教室点起了日光灯。

有一次下课王晨下意识向前看,眼神接上了盯了他有一会的几个女生,之后那几个女生迅速躲开了王晨的目光,嘴里像是在嘀咕着什么。紧接着,一个尖尖的声音就在班级里炸响了。

“你那就是个大钢牙,一上午没见龅牙还升级了!”

“哈哈哈,钢牙怪,你的丑我该怎么形容?”

“你可真有才,哈哈哈。”旁人附和着那个说他是“钢牙怪”的人。

“你再说一遍试试?”

“我就说了,你能拿我怎么样,这也不是我创造的,是…..李菊说的”尖嗓子女生理直气壮的瞪起牛眼,又将目光扫向了后排李菊的脸上,这时候李菊一动没动,像是被这目光石化了一般。

一个石块落在水里溅起成片的水花,每片水花都结结实实的打到他的脸上。

“李菊?你也敢戏弄我?”他暗想着,然后径直走到李菊的书桌前将她铅笔袋打落到地上。

“你要干什么?”

“你怎么这么欠,能不能闭嘴。”

“我说什么了,别他妈的有事没事就往我身上赖。”李菊猛然站了起来,她的凳子被同时绊倒在地上,这回教室里的所有同学都在盯着他们,没人发出一点声音。

两个人怒目而对,语言浅薄而直接。

“你给我传外号,还不承认。”

“我没有….你别胡说,赶紧把我东西捡起来,你这个疯狗!”

这时候,坐在前坐的女生扑哧的笑了出来。

“你真猛啊,带牙套把智商也弄低了吧?说什么信什么,哈哈哈。”

“我看你俩确实有缘,要不配个对?”

王晨抬头看着眼里含泪的李菊,不知该说什么,弯下腰将笔袋扔回书桌上。气没出完,教室是待不下去了,他在楼道里来回走,涨红的脸直到打响上课的铃声还没有恢复。

李菊是个女孩,却生的黑胖;不仅身材不好,她还有着沙哑、浑厚的嗓音,在说话的时候李菊会自然地带点胸腔的共鸣,总之就是和“大家”不一样。那时候流行“有感情的朗读课文”,大家还不知道什么是感情,但那些获得认可的同学总会把声音提的尖尖的,然后把音节拉长。

“祖国啊祖国,如果你是一株大树,我就是树下的小草。”

“哪有这么粗的小草,我看你才是大树。”

当被叫起读课文,她总是提心吊胆,希望发出别人认可音调,而越是这样想,越是发出奇怪的声音;时间一长,她就只能一直躲着老师的目光,并自告奋勇的坐在最不显眼的位置。

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,她竟然将橡皮吞到了嗓子里,开始的时候李菊试图通过五脏六腑的协调将它呕出来,半天没有奏效,最后这橡皮滑向了食道,老师只能给她的家长打电话。在医院内科,医生从喉咙里探进去一根机械手才将这橡皮抓出来,后来她说抓这么一下就花了700块钱。

王晨能这么大胆的去找李菊理论,也是因为班级里没人帮她说话,他俩的“地位”差不多,他刚才还心想这回能出口气,杀一儆百,却遭遇设计,谁都是不值得相信的!他当时还没学过“蓄谋”这两个字,只其实就是那回事。

“女孩也这样不好惹么?快点长大吧,再有个两年牙套就能摘下去,那还有谁会说我,捉弄我?”王晨心里想着。

世间的事总有很多讲不出道理,道不出缘由。一次选学习小组长,王晨因为成绩最好就起身参与竞选,正当觉得这职位非自己莫属的时候,孙旭鹏向后使了个眼神,原来刚准备举起的手,多半升到了一半就降了下去,他“出人头地”的愿望又一次被浇灭。

时间一长,积在他心里的负情绪快要爆炸,王晨的脚步越来越沉重,这天刚刚下完小雨,他又一个人走在操场侧面的小路上,地上的红色石砖已经盛放的菊花在路边的花池中垂着头。“要是总也不去见那些讨厌鬼就好了!我对这个世界的热情换来的却是什么呢?”

“嘿,大钢牙在那里呢,你看他走路那样儿。”

“跟个残疾人似的,上回我让他替我写作业,他还跟我顶嘴,随后老师进来了,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。”

“这回你有机会了。”

“你看我怎么搞他。”

走到王晨的身后,孙旭鹏加快了脚步,一下子用胳膊卡主他的脖子,又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腰。

这时的王晨还不知道背后是谁,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,感觉到了咽喉被厄住的恐惧。因为脖子被卡住,他只能顺着力向后,等到快要落地的时候他勉强用手撑起一点高度,一抬头瞅见了准备起身骑在他身上的孙旭鹏。

原来是他!

王晨来了劲,伸手去抓他的衣服,两股力量僵持了一会,孙旭鹏挣脱了,因为作用力向后退了两米。

随后,他俩一句话也没说就缠在了一起,两个人就像是在跳蹩脚的舞蹈,几次都差点让对方出局。相互推搡几下之,王晨把脸憋得通红,“呀”的一声,竟借着腰力将孙旭鹏扔倒在水泥地上。

孙旭鹏这一跤摔得很实,他心里不服气却说不出话,更别提要站起来继续投入战斗。王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,这眼神是胜利者的蔑视,同时也夹着一丝恐惧。

“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,还敢还手?”

“管你什么事,滚!”

李童快步凑上来,一脚踢在了王晨的肩膀上,显然这一脚是朝脸去的。王晨也回踢了一脚,李童向后闪了一下,胸前留下了半个鞋印。李童向前走,抓住了王晨两个肩膀,要效仿王晨打败孙旭鹏的招数,王晨落入了困境,一时动弹不得。

“李童,你俩干什么呢?赶紧松开,不好好上体育课,想罚站了是不?”这时班主任从教学楼里出来,李童听到了“圣旨”就放下了王晨,而吃了亏的王晨这时候还继续用发颤的抓着李童,看不出想要松开的意思,他仰起头死死地盯着李童。

“你俩跟我到办公室。”孙旭鹏看老师出来就躲在了边上,王晨和李童跟着老师到了办公室,一路上他们谁也没看谁一眼。

“是不是我出来早了耽误你俩练武术,说说吧,怎么回事。”

“是他先动的手,我就跟他打。”

“他也打我了,刚才看他欺负同学来着,你看我这还有鞋印”这时李童竟哭了出来,他垂下头,用手背在眼角上抹来抹去。

“他动手,还在这胡说…”王晨的脸色铁青,他心里也想跟李童一样哭出来,可是这情绪无论怎么酝酿,眼睛怎么也挤不出一滴泪。

“都是同班同学,有什么事情要打架,应该友好相处。今天是被我看见了,要是主任看到,你俩还不得受处分?这周的流动红旗也得流动到别人班级去。”

“李童,你这次考试成绩又是倒数,是不是想多给我点理由给你家长打电话?”

班主任推了一下她的银框眼镜,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学生。那个时候李童的身高就快赶上女老师,即使他垂着头也比王晨高出一截,俩人怎会是一个班的学生呢?

“王晨,他长这么壮,你…..能打过他吗?还跟他打架,平时看你挺机灵的,怎么还犯糊涂。”老师皱着眉头说了句心里话。

“就是能打过也不能打啊,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?”她好像知道自己刚才失了语,又补充了一句。

“你俩都没什么事吧?要是没什么事,就先回去吧,以后有事先找老师,别自己解决,下不为例!”

王晨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李童后面,他在心里盘算着刚才老师说的话。

“你能打得过他吗?王晨,你为啥和他打架。你傻了?”

“打不过我也打了,又能怎样?他也没那么厉害,还哭了真没出息!一看便知是假的”

“我还要给谁面子吗?我也不欺负别人,他们凭什么欺负我?”

“就该使劲打死他们…….这仇必须得报,看看谁还敢跟我作对。”

那一跤让孙旭鹏疼的快要哭出来,褪下衣服就可以看到一大片血红黑色印在了胳膊上,当天下午他找班主任请假提前回家了。

看着空着的座位,刚才打架胜利的心气儿已经矮了半截,惶恐和不安开始要挟着他,使他坐立不安。他有些害怕,害怕将孙旭鹏伤重了,害怕别人更加看他不顺眼,也怕放学后有一帮人围住他…

他的笑容越来越少。

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,原来的棚户区依着岁月变成了高层楼房,王晨也要告别这所借读的学校回到熟悉的地方。搬家的几天正值暑假,王晨就一直住在亲戚家。

“明天咱们就彻底不在那住了,你不回去看看邻居,跟小伙伴告个别?”

“不回去了。”他转过头就继续玩游戏。

八月份的尾巴马上就要走了,闷热的天气却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,到了中午阳光依然毒辣,耀眼。这时候,绑在王晨牙上的枷锁也已经取了下去,“刑满释放”的感觉让他心里轻松了许多。九月一号前一天晚上,王晨躺在新房子的卧室里,仰着头看着天花板。

“嘿!”王晨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,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忙向后退了两步。

“你…..们…..怎么会在这?”

“钢牙怪,我们当然得跟着你,你还以为自己能逃,转了学就没事了?”孙旭鹏的胳膊上在流血,一滴滴打在地上。

“这回你跑不了了,上次你命真好,第一次班里有人敢跟我打架还没吃亏。”李童说。

王晨想跑,恐惧感已经不允许他去思考其他任何问题,只是这身体僵住动弹不得,就像是被大地吸住了。

这时候李童一脚就把他踹到了地上,身子甩出了半米远。他还没缓过神就孙旭鹏就骑在他的腰间,用手按住的脖子。李童一边大笑,一边走过来用手去拽他的裤子,这时候他周围挤满了学生,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,只能看到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他,他的下身被扒的精光。

喘不过来气的王晨,不停地左右摇头。他用全身的力气想要去挣脱,但却什么也做不了,只发出了阵阵惨叫…

“啊!放了我,放了我,求求你们!”

王晨突然从床上坐起来,急促的呼吸好一会都没有停,墙上的钟表停在5:30分的位置上,这原来是一场梦。

开学之后,王晨没有受到过从前一样的遭遇,只是变得愈加敏感。别人在大笑,他总以为是在笑他,无论这笑是开心的笑,还是嘲讽的笑,别人多看他几眼便以为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好。

一个学期过后。他没有当上班干部,也没有好朋友,甚至令他骄傲的成绩也一落千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