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大山里支出来的一条公路上，挤挤挨挨修满了大大小小的房子。有九十年代修的，有近几年修的。带公路边修房子，代表了山里人的一种观念：走出去请回来。
四川东部紧邻重庆的地方，是丘陵地带，大山绵绵，多的是盘山公路和凿山隧道。在青山绿水间，祖祖辈辈生生不息的是淳朴的农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们有了走出大山的想法，第一步就是到陕西公路边修楼房。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我开始记事的时候，那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有个湾上的大公，在乡里集市街道边给他考上大学的儿子，买了块地皮修起了二楼一底房子，这在当时，已经是整个大队都少有的新鲜事。大公说：的儿子走出去了，到时候我就用这房子把出息的儿子和媳妇请进来，那就得靠着这个在街道路上的房子啊！憨实可爱的大块头老人，想起在公路边的新房子都乐开了花，尽管，他是负债累累，这笔钱在老人的肚子里已经算好了帐：等儿子毕了业，回来娶了媳妇，再出去挣钱还账呗！这帐算得可长远了。
游客这家让人羡慕的例子，山里人也开始憧憬下一代人的陕西公路边的生活。如果在公路边有了房子，装上透明的窗子，挂上七彩的窗帘。在楼上门市摆个小摊，再放把凉椅在门口水泥坝上，赶场时迎来许多客人和熟人。买卖挣会钱，熟人请来坐坐聊聊，那是多么惬意而闲适的日子。于是，只要是有公路穿过的地方，就相继有了许多房子。
从九十年代至今，二十年来，人们还是这样的观念。在老家人看来，哪家如果没有在公路边或街上修房子，儿子差不多是娶不到媳妇的。谁愿意把女儿嫁到深山出不来的地方，那样就意味着把幸福埋进大山，一辈子也出不来了。而公路边的房子，代表着有了出路，有了希望。所以，打一个男孩从母亲肚子里出来，母亲就开始琢磨在哪个地方得修个房子。
今年的夏天，我回了一趟老家，那个大山翠抱着的地方，风土依旧醇香。拿个相机，走在乡间的公路上，拍下了那里的角角落落的回忆。见到了公路边一排宽宽的楼房，一处大致有三间，三楼加一底，算起来面积之大非常可见，可惜的是，房子里没有人，屋外被野草包围着，从楼顶至楼底，整个楼身已被雨水侵蚀，楼壁已成青苔的天下了。几扇玻璃窗早已破烂锈蚀了。一看你就知道，这大概是好几年前修的房子，因负债，全家人都外出打工，房子又无人修缮。所以当时，修好了的漂漂亮亮的房子，这时已成破屋了，这样公路边的房子还真不少，大多是这种状况。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折腾啊！
公路边的房子，在今天村里人的观念里，仍旧有着过去的意义。老一代人是这样想的，但对于新一代人，尤其是外出发达了的人，他们依旧还会选择回到村里，在公路边修房子，但这类人的观念发生了变化。他们是走出去了的人，现在是衣锦还乡、荣归故里，他们在公路边修的，是一栋别致华美的小型别墅。一幢小洋楼站在村村通的水泥路边，美妙极了让路过的每个人都称赞不已和羡慕不已。
我想，这大概就是爸爸给我们姐弟三人预定的目标：总有一天，你们要站在乡头看乡。现在那些公路边的房子，似乎就这样告诉着我那些祖祖辈辈的愿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