哭到极致 哭的两种极致

  哭对于我是具有着某种引力和排斥力的。

  有一种哭我极喜欢,有一种哭我就极讨厌。我极喜欢的哭是小婴儿奶生奶气的哭,“孩儿孩儿孩儿孩儿”的,哭得单纯,哭得响亮哭得人心如醉。我极讨厌的哭是护送亡灵上路的喇叭哭,“咕咕嘎嘎”的,哭得悲戚,哭得心烦,哭得人心似碎。

  就在前不久,我的隔壁——另一单元的人家生了孩子。生了孩子,他们高兴,我也高兴。他们高兴是因为有了宝宝,做了父母,我高兴是因为夜里可以听到好听的婴儿哭声。他们是谁姓啥,长得什么样,什么时候怀孕,生的宝宝是男是女,我都不知道。我就知道有那么一天,隔壁的单元里忽然添了新的生命,就知道有那么一天夜里,我忽然被好听的哭声唤醒了。醒了,我就兴奋,就盼着小婴儿不停地哭下去,就不希望婴儿的父母哄他(她)入睡。可是,事不遂人愿。那婴儿一哭,马上就有大人“哼哼哈哈”地唱着催眠曲拍着哄他(她)。他们在那边一哄,我就在这边失望。心想哭几声就哭几声呗,又哭不坏,干嘛那么娇惯那么急着哄呢?一失望,我就失眠,就整夜地等着婴儿哭声再起。什么时候婴儿睡醒一觉哭给我听了,我才会在他(她)悦耳的哭声中甜蜜地睡去。偶尔,我也会有意外之喜。那就是婴儿不听大人哄,大人生气大声吼他(她)使他哭声不断的时候,我就暗暗地高兴,心想这回可以多听一会儿了。我想我这样的想法要是被孩子的父母爷奶知道了,一定会痛恨。但是我不痛恨,因为我喜欢。

  静静的深夜里,每每听到小婴儿的哭声,就像是聆听一曲回肠荡气的《希望之声》。那声音,是生命的昭示,是成长的音符,是燃烧的希望。那声音,会把我带到久远的回忆里,带到我的宝宝动听的哭声里。曾几何时,初为人母的我就是在“孩儿啊孩儿”的哭声里,幸福地欣赏着一张生动的小脸,直到这张小脸成了我的翻版,成了我心目中最可爱的形象。

  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人喜欢婴儿的哭声,但我所接触到的人似乎没有不讨厌的。他们一听到婴儿哭就心烦,特别是别人家的婴儿。而我则不然。无论婴儿是谁家的,只要他(她)是婴儿,只要他(她)会发出“孩儿啊孩儿”的哭声,我就欢喜得不得了。不是我变态,实在是婴儿的哭声太吸引我了。

  较之婴儿的哭声相比,护送亡灵的喇叭哭起来常令我如坐针毡。一听到谁家办丧事的喇叭没命地哭,我就惊悸得对生命产生恐慌,就会感到一阵阵揪心的冷。于是,就痛恨制作哀乐的人,痛恨打造喇叭的人。心想人死了嚎几嗓子就行了,干嘛还要大吹大鼓大造声势呢。你心里悲伤你就嚎,不悲伤就别穷装,干嘛让大伙都跟着受罪呢?再说了,这孝心不孝心的,也不是吹吹打打就能证明得了的。你孝心,就是不声不响地把你的亲人送出去了,也不会有人谴责你。你不孝心,就是跪在坟前哭上三千场,也不会博取别人的半点怜悯。

  这两天,又有悲悲切切的喇叭声从远处的村里飘进耳朵,又使得我焦躁不安。那“咕咕嘎嘎”的哭声,是希望的破灭,是成长的夭折,是生命的结束。那声音,会让人联想到奈何桥孟婆汤,联想到钻炕席缝喝脏水,联想到十八层地狱鬼门关,联想到凶神恶煞的钟馗……联想到这些,内心里就难以平复,就不能不讨厌喇叭的哭。

  同样是哭,婴儿的哭燃起希望,喇叭的哭扼杀希望。两种哭声,两种极致。生生死死,就源于这两种极致的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