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连环杀手的美丽与哀愁(吉尔斯与贞德)】贞德

今天要讲的这段男欢女爱,连野史都算不上,更多的是一厢情愿——作为旁观者的一厢情愿。

大抵人们是见不得男人堆里的女性,居然不像个女人的样子。于是继西方人为花木兰身边平添个李将军后,贞德背后的战友,在东方人的意淫中成为了她的暗恋者。跟“出门见伙伴,伙伴皆惊忙”的喜剧场面相比,贞德背后的男人要幽暗森怖得多——在正史里与她并肩挥剑的战友,日后被受封为法兰西元帅的男人,退隐后成为奸杀300名少男的变态杀手,童话“蓝胡子”的原型——吉尔斯·德·莱斯。

光荣游戏《剑刃风暴:百年战争》,中间贞德,最左边为吉尔斯。日本人爱煞吉尔斯的故事——宗教、战争、禁忌、虐杀……他在无数漫画游戏中登场

1427年那年,元帅还只是个24岁的贵族青年,心头热血,手中持剑,投身那个日后被我们称之为“英法百年战争”的战场。眼看着祖国节节败退,却一筹莫展。他就像一艘没有舵的船,敏感、失落而愤怒,但也只能在茫茫海面上漂泊着。像那个时代的人一样,他向上帝祈祷,但永远不知道奇迹什么时候出现。

那一天,当他策马回到营地时,发现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,有的兴奋,有的不屑,有的狂怒。他将马牵到河边喂水,日光映在河面上盈盈闪光。河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铠甲的短发少年,身形纤细,眼神坚毅,水面的光反映在她铠甲上,像镀上一层金子。

后来他才知道,这少年原来是叫贞德的少女。

贞德在奥尔良之役里横空出世,改变了法国的命运,也对吉尔斯影响深远——英国人累积半年的胜势,被年仅17岁的乡村少女贞德以9天时间彻底逆转。

这个对宗教虔诚至狂热的少女,声称听到了来自上帝的声音,声称见到了圣米迦勒、圣凯瑟琳和圣玛桂莱德,声称受到神启要带领法国对抗英国。这个在今天已经成为一半传说,一半圣人的少女,当日还只是个皮肤下细细跳动着脉搏,走路太急会喘不过气,张嘴便是奥尔良口音的大活人,肩并肩地与吉尔斯共同作战。

他是她的副将,而她的战斗才能和宗教情怀,又深深影响着他。跟那些左手放在《圣经》上,右手握剑杀人的同时代人相比,贞德博爱一如基督——她会为了受伤的战俘而流泪祈祷。据说,吉尔斯在跟其他战友交流时,提及自己为贞德这一行为大受感动。

然而历史上的剧情却急转直下——1431年,贞德被宗教审判庭判为魔女,绑在火刑柱上烧死。那一年,吉尔斯27岁,距离他继承祖父那个充满罪恶的城堡还有一年。

他不明白,为什么一个虔诚信奉上帝的人,会遭遇如此厄运?吉尔斯在精神上遭到了沉重打击。随后不久,他退出了军旅与政坛生活,在城堡里过上了半隐居的日子。

此时此刻的吉尔斯,拥有一切——祖父为他挑选的贵族妻子,幼年的女儿,高贵的出身,巨额的财富,显赫的战功,崇高的地位。他甚至被允许在自己的纹章上,使用法国王室标志的百合花。然而他却对上帝转过身子,伸手拥抱了撒旦——

——他沉迷于黑巫术,而城堡附近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农家儿童少年失踪。直到1437年他被捕时,人们震惊地在他的城堡里发现40具少年残肢。在庭审上,人们更是大为震惊地发现,这些少年被诱骗到城堡后,全部都被提供给吉尔斯淫乐。事后则由他本人或仆人用残忍的方式杀害。由于大部分尸体已经被烧,因此受害者人数无法估计,据估计在80到200,有人甚至考证达到了600人。

最后,等待他的是支起的柴堆——那灼热的火焰也曾同样焚烧过贞德的躯体。

只是,后者多年后被梵蒂冈封为圣女,他则永远留名于连环杀人犯的名录上——而且是最耸人听闻的性罪犯。

左一是吉尔斯流传于世的模样。历史上的他并没有画像,这是后人所绘

这些性罪犯,不是浑身汗味,粗暴杀人后提起裤子就跑的人,而是开腔手杰克跟他的同类。来听听吉尔斯当年在庭上的供词——“我犯下的这些罪行和过失,只是单纯为了自己的邪恶乐趣和邪恶快感,没有其他目标,没有其他意图,没有人怂恿,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幻想。”

再看看一战后,德国性罪犯连环杀手哈曼被逮后的自述——“我需要分五六次将骨头运出去,倒进厕所或者河里。清理完内脏后,我会切掉他们的生殖器,将它剁碎。我讨厌这么做,但我身不由己——我对此的痴迷比恐惧更强大。”

比照一下他俩对遇害少年令人发指的性行为与杀戮行为(往往是同时进行的),如此相似——跟其他成千上万的连环杀手一样,他们就像是镜廊里映出的镜像,反复叠加,无比相似。

现代犯罪学数据显示,69%连环杀手家人有酗酒问题,50%的父母一方有犯罪记录,42%童年时期被虐待,47%在12岁前失去父亲,35%曾目睹父母性交,71%童年极度孤独。身为工业革命时期前,欧洲史上最著名的两大性罪犯之一(另外一个是吸血鬼原型,匈牙利的伊丽莎白·巴托丽Elizebeth Bathory夫人,她为保持青春,给少女放血,以鲜血沐浴,三年内虐待死600人),吉尔斯除了童年丧父外,其他情况就跟他的心理状态一样是个谜。但仅存的资料显示,他的童年并不快乐。

弗洛伊德说,一切行为都是性行为。这句话在性罪犯身上得到了完美诠释。

但让我感兴趣的,并非这些猎奇之事,而是他与贞德的关系——这个虔诚的教徒,这个坚持用火刑以净化自己罪孽,以上天堂的男子。贞德之死,跟他突如其来的剧变是否有关系?

如果那个年代已经有弗洛伊德的信徒,他们一定会对这两个人感兴趣。一个只有神性、没有性别的女人,始终以男性装扮出现在军队中——在那个年代,《圣经》上规定女子不得着男装。

我们没法知道,她的这一举动是为了在嗜血与性压抑的男性军队中保护自己,还是源自别的微妙心理。至于吉尔斯,后世学者从十五世纪仅存的一点点资料中,找寻他早年丧父母,在控制欲强烈的祖父高压下成长,缺乏爱的经历对他一生人格造成的巨大影响。而军旅生涯让他初尝杀戮快感,然而贞德的神性光辉与道德准则又在另一头牵引着他。

对吉尔斯和他的同时代人而言,贞德是一切。她是英雄,她是天使,她是预兆,她是教徒,她是贞洁,她是神迹。她的道德教条是如此苛刻,严令禁止女性进入法国军队,甚至还一度将营妓用剑背敲打赶走。在男人的世界里,她紧紧守卫着自己的贞节,这使她挺过了日后充满耻辱的审判检验——她被验证为处女。

贞德是性爱的绝缘体。这让那些称她为女巫的人,丧失了将其定罪的可能性——女巫必定是与魔鬼交媾的人。她不是女巫,她甚至连女人都不是。

我真的不知道,中世纪的人对这种无性别有何观感。对于一个信徒而言,贞德的圣女身份又意味着什么——当然,她在法国是圣女,在英国则被视为女巫。只是在我们这个性资源随处泛滥,AV与性交易早成平常的年代,禁欲的中性美,倒成了上帝留给索多玛世界最隐秘而诱人的念想。

吕克·贝松《圣女贞德》中那个中性化的女英雄

我邪恶地想,如果贞德长着吕克·贝松电影里的那张脸,这个没有性别与情欲的人,在成为圣女之前,是否曾以一己肉身,作供养男/女同性恋念头的甘露。

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,自己曾是那烛吸引男/女同性恋的秘密焰火。

后记:

跟巴托丽夫人仅以杀戮与吸血留名不同,吉尔斯在历史上的身份却要复杂得多。他就像圣经中的塞巴斯蒂安,既是纯洁的殉教者,又是诱人的同性恋对象。但塞巴斯蒂安是完美而和谐的,吉尔斯却完全分裂。

他一分为二。

一个他,是贞德身边的战友,是法兰西的民族英雄,被她的精神所鼓舞,被她的神性所感动。

一个他,是城堡深处的恶魔,与巴托丽夫人、开腔手杰克、十二宫杀手一起,永远载入冥暗的名册中。

性犯罪心理学说,性罪犯的内心深处,都存在深刻的性问题。

拥有妻女与权势财富的吉尔斯啊,你是哪一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