炊烟的怀想:炊烟

  久居在这些由钢筋和混泥土构造的建筑物里面,逐渐平淡无波的日子,恬淡安逸的生活,在这个金黄的季节,一切归于沉寂,一如宁静的乡村夜晚。想到乡村,就让我想起了儿时,想起了袅袅的不绝如缕的炊烟,想起了相依相伴年迈的双亲。

  乡村巷陌的炊烟,如云飘扬在瓦屋之上,在鳞鳞万千瓦瓣上和着淡淡的晨雾,远望氤氲,一派朦胧,如入仙境。这时赶趟儿似的来凑热闹的小鸟,相携着乡村早晨浓厚的雾霭,把一份淡蓝或乳白揉进去,缠缠绵绵,写意成一幅乡村特有的水墨风景画,撩拨起不尽的遐想。

  浮于村廓的烟云,就像穿着白衣的少女,翩翩起舞在山清水秀的田野之间。袅袅的拖着炊烟的凝重和厚度,捎带着露水的情思悠然升向天空,为乡村的早晨平添了别样的景致。

  是谁家第一个推开了紧闭的门扉,打破了乡村梦鼾中的清静;是谁家的农人,荷锄挑担,把希望载植到了希望的田野;是谁家放牛的老人,牵出了几十年不断更新的田园和乡村。

  记得小时候,每到农闲,父亲总要肩扛着一副木梯,将它靠墙搭在屋檐边,然后从木梯登上屋顶,开始捡屋瓦。将毁坏的、裂口渗水的旧瓦统统扔掉,然后将完好无缺的新瓦,一块块地顺着木梴由高向低摞过去,瓦沿搭着瓦沿,高处的在上压住低处的,严严实实一丝不漏。

  拾掇到了烟囱的位置,就先把泥土烧筑的烟囱筒,一个个自上而下的卸下来。这时候的我总是很兴奋,从地上到梯上,从梯上到地下,屋里屋外跑进跑出,父亲时不时的阻止我,警告小孩上梯子很危险,屋顶的碎瓦片会不时掉下来云云。可顽劣是孩童的天性,更何况小时候的我当男孩养,胆特大。这时候房顶就像开了天窗,照的屋子里特别亮,我总是幻想着要是能把屋顶打开多好。父亲微笑着说,傻孩子,那样雨水不就进来了吗?

  烟囱拆下来后,父亲就把稻草揪成团,塞进烟囱里使劲地擦,里面黑黑的烟灰就被擦掉了,露出它原本红通通的面目。父亲说,擦干净了,才不会堵住,灶里的烟不会被挤压,火才烧得旺。然后又一块块从灶面摞起,直到屋面突出一米左右,随即在四周厚厚地敷些水泥,还把瓦片横着,让雨水弯道走,防止雨水顺着烟囱流到屋里的灶上。父亲本是个泥瓦匠,做这些事很在行。一双有力的大手做事麻利又细腻,那时候,父亲壮得像头牛。

  说起来好笑,当时有部电影叫《小兵张嘎》很流行,里面有一个堵烟囱的镜头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。谁知,有一次,我母亲在煮晚饭时火老是烧不旺,烟不出屋,怎么弄都不行。正好我父亲收工回来,发现不知是谁居然把我家的烟囱给堵上了。哥哥回家后才知道他刚才和伙伴打了一仗,一定是那小子打不过跑到我家屋顶堵了烟囱。哥哥气愤极了,刚才小小的胜利变成了骤然的失败,他捡起一块砖头怒气冲冲要去报仇。父亲硬生生的扯住了哥哥,冤冤相报何时了,还是算了吧。

  几年前,父亲在捡屋瓦时,差点摔了下来,幸亏及时抓住了横梁,才逃过一劫,却扭伤了腰。为此,我们让两位老人退掉了村里分的田地,他们还是坚持保留了部分旱地,种些油料杂粮和板栗。父亲如猴子般敏捷登梯子的身影已成为了久远而模糊的记忆。

  村里许多家庭开始用起了煤气灶、电饭煲,电吊子。尽管如此,父母亲还是喜欢用柴火烧水煮饭,除非儿女们拖家带口来看望他们时,才舍得使用那些现代化的很耗电的炊具。后来,哥哥为他们安了个烧柴的炉子,很节约柴火。把炉子门打开,塞满柴,用松树枝引火,不一会儿,铁质的烟囱烘烘作响,屋顶的烟囱冒着火星夹着浓烟呼呼地直升向天空,象宇宙飞船升天一样壮观,夹在古老的土制烟囱袅袅的烟雾中分外惹眼。

  传承了几千年古老文化的经脉的炊烟,逐渐湮没在乡村不断进化的潮流中。居住在高楼大厦的城市,总免不了时时怀想起天蓝蓝水蓝蓝的田园乡间,怀想飘飘摇摇升起在村落里的炊烟,怀想白发苍苍安享晚年的双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