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因为喜欢木心,有人就开了一间咖啡馆】木心咖啡馆

两年前的初夏,又去了一趟乌镇,为的是木心。离我出生的小镇不过十几公里,但古镇也讲究时运,没落或兴盛只在时代浪潮的起落瞬间。

想去看看木心最后几年寓居的老宅子,问一旁揣着脸盆走过的老阿婆,“请问木心是住过这里么?”

对方想了半天才一拍脑袋,“啊,你讲孙牧心啊,就是这里咯,不过现在门都关掉了,进不去。”老法木门扇,只能从缝隙里微微向里窥看,跑到外面的大马路上,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一栋黑瓦房。

木心寓居乌镇的老宅子

2013年初的时候,因为《文学回忆录》问世,木心先生的名字开始频繁在媒体出镜,有不少文学青年因为他簇拥到乌镇,而此前,茅盾才更像是这个小镇的文化代表人物。

上下两册厚厚大书、涵盖5年听课笔记,并非什么严肃的文学史著作,不过是当年在纽约时,辗转各家寓所,为一群中国艺术家讲私文学的记录。一人一小时十元,夫妇按一人收,不满十人暂停,说起来,这种随意的讲课形式倒颇有古风遗味。1989年到1994年,一讲就讲了五年,此时我们在干吗,大陆正在腥风血雨,开始金钱隔绝宇宙风的时代。大洋彼岸却正有一群同胞在懒洋洋地谈圣经佛教讨论古希腊神话,想来也有些奇妙。

其实刚上高中时,偶然在书店入手单色装帧的木心散文诗集。当时都没什么人说起木心,他的存在像是半截影子般的游离,后来由于陈丹青在大陆极力推荐,他的书才渐渐出了一版又一版,我当年那套朴素版装帧的都已绝版了。

最早看《素履之往》、《即兴判断》、《鱼丽之宴》,迷迷糊糊读不出个名堂来,觉得这人讲话真绕,逻辑和文字甩我几千里,后来才知道,那时因为自己“胯下无马”的缘故。直到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才感觉缘分已到,对于人世烟火他看得太为通透,反而让人心底衍生出一种冷眼旁观的恐怖感。

笔下的字句,像是许多有感情的片段在玩着拼布游戏,然而浅浅淡淡的一句话,一种哲思,正是合着全文的感情累积,才觉得盛满了厚厚的深意,回味无穷。正如木心这名字一般,像植物一样既柔软又坚韧的心,不染尘埃的文字和天马行空的生涯,即使大半生在物欲横流的纽约,生于江南的幽委气质,却时时散发在字里行间。

世界末日的整整一年前,木心先生在老家乌镇去世。浩浩荡荡近百年的人生,读了浩浩荡荡的书,写了浩浩荡荡的字,也经历了浩浩荡荡的事。

木心依旧用他那皮而不俏的口气说,“只要有人在研究一件事,我都赞成,哪怕研究打麻将——假如连续五年研究一个题目,不谋名,不谋利,而且不是傻子,一定是值得尊重的,钦佩的。认真做事,总不该反对。”

乌镇

最好的时光已经远去了,因为一本好小说而万人空巷的年代不再,80年代的意气风发,诗歌、理想、摇滚乐,早已成了无用的泡沫。现在,这样的情景只能出现在综艺节目、热播电视剧和花边新闻上。

没错,世道变坏就是从嘲笑文艺青年开始的。又或者,世道变坏是从人人自诩为文艺青年开始的吧。

——我是文艺画风突转的分割线——

刚好木心先生忌辰四周年的日子,要去杭州见一位闺蜜,想起前阵子看到开张不久的木心咖啡馆,老板李加文开了20年咖啡馆,这是他的第8家,门口幽幽的绿色灯罩下,挂着那幅经典的肖像,“木心咖啡馆”五个字由则陈丹青所题,发酵了那么久之后总算成为现实。

下午4点的样子,外厅没什么客人,里间倒是坐了几桌客人,墙上挂着不少木心先生黑白照片,灯光幽暗暗的,尤其喜欢靠窗的一对皮椅子,据说馆内80%的旧家具都是他从苏州上海淘来,更有不远万里海淘的老电扇、尼采福楼拜印刷本。或许是吊灯的距离有些问题,坐下后总觉得有点晃眼。

看着价格不菲的拿铁等意式咖啡,还是点手冲吧,危地马拉和曼特宁的拼配,出品还不错;甜品纠结半天,选了美式乳酪和芒果慕斯,大概是冰柜里放久了又没解冻好,乳酪叉下去还是硬的,慕斯有冰渣感,又太过于花哨;幸好有咖啡来补,不对,还有久违的小聚,这还是我们俩在五个国家碰过头后,第一次在国内见面。

中途有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进门,那动作姿势像回家一般自然熟悉,,隐约有点像访谈里李加文的样子,朝我们亲切地打招呼。果然是老板啊,一身儒雅气质。

因为喜欢木心,就开了一家木心咖啡馆,这绝对不是有钱任性就能随随便便做到的。再说了,之前李加文开的凡人咖啡馆,俨然成了杭州的文艺坐标,名字来源于路遥《平凡的世界》。

这大概就是文艺青年把爱好作为工作并发展到理想的最好诠释了。在抱怨了一堆杭州的脏乱差拥堵、雾霾和大工地之后,不知不觉已经夜色降临,透过磨砂玻璃窗,只见红红绿绿的伞凌空划过。咖啡馆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一样,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。

还是先生说的,“任何理想主义,都带有感伤情调。那些飞扬跋扈的年轻人,多半是以生命力充才华。傲慢是天然的,谦逊只在人工。”

斯人已逝,谢谢木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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