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雪——腌腊:腊七小雪吧

北斗西沉,猎户东升,凝气为霜,凛冬将至。

起床时被窝的温暖,出门时寒风的刺骨,午餐时食量的猛增都在不停地传达一个信号:小雪要来了,该补充热量准备过冬了。

主妇们开始盘算要准备多少腊肉,屠夫们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,孩子们开始数着日子盼过年,牲口们抖一抖,只能感叹命不久矣。

虽然腊味对孩子的吸引力远低于压岁钱,但它俨然已成了一份关于冬日和年的仪式。屋檐高高挂起的香肠咸货,像猫爪一样挠在心上,勾出一桌子团圆饭的念想。

小时候家里为了省钱,多是买了肉再用家里的灌肠器自制香肠。妈妈塞肉,爸爸制肠,一举一动,默契十足。后来生活改善了,在菜市场买肉时付点加工费就能直接灌好,家里的灌肠器成了古董,丢在杂物堆不见天日。

只是,后来很少再有父母一起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了。一个人在卧室玩电脑,另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,成了晚上最常见的场景。有时候,我也不明白,两个兴趣上几乎没什么共同点的人怎么能在一起那么久?也许我就是他们生活最多的交汇点吧。

每次回家,父母总要蒸点腊肉香肠,让我尝尝。我不爱吃的咸货,却是他们童年梦寐的美味。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要我多吃一口,而我则是不情愿地夹一点浅尝辄止,还要耐着性子听他们不断唠叨小时候是有多想吃咸肉。

那一刻,他们的语气、神情、动作,都惊人的相似。

多年的生活,磨去了初时的新鲜,留下的,是日久的习惯。

鲜肉爽滑细腻,而经历了盐渍、日晒、风干的腌腊,独有一份沧桑后的醇厚。

在我看不见的地方,一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,紧紧把父母相连。

假期去深圳找表姐玩,塞了满满一行李箱的腌腊,一路颠簸辗转了二十个小时才到达这座出了名的美食之城。表姐带我去吃早茶、喝砂锅粥、试高级自助,末了却总对家里的一堆腌腊念念不忘、视如珍宝。分了些给朋友,余下的小心翼翼地收好,偶尔在家做饭时,取一点蒸熟,生怕吃块了就没有了。

深圳的生活节奏很快,年轻人很少做饭,大部分店家都有外卖服务,加之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务工者,自然兼具各方美味。我有些不解,有弱水三千的任君挑选,为何表姐独取那一瓢咸味?

一次表姐带我和表哥出去吃饭,我点的是黑椒牛排意面,他俩选的都是家乡风味的梅菜扣肉饭。表哥看着我风风火火地切牛排,吃的一脸饕餮,无奈感叹:“牛排有什么好的,哪有梅菜扣肉好吃。”我反击道:“那是因为你在国外待久了,我平时根本吃不到。”

话音刚落,我就懂了,腌腊也好,梅菜扣肉也罢,远行的游子眷恋的,是家的味道。

徽菜重油重味,好清淡的人多吃不惯,而生于斯长于斯者,不管走了多远,那份舌尖的厚味,能穿千山,越万水,带他们再次回到家的臂弯。

昨晚给家里打电话,妈妈又在催着我回家,爸爸含蓄地表示今年也快完了,意指寒假回家不远矣。作为夫妻,他们有太多不同点,作为父母,他们又有太多相同点。临了,都来了一句,“小雪要到了,多加点衣服。”

我裹紧大衣,走在冬夜里,心中充满暖意,只要家里还有人在等我,一切寒风、暴雨、冰雪,又算的了什么。